在愛和管教之間尋求平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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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師愛你們,無論你們是什麼樣的孩子,犯了什麼錯,我都決定愛你們。”説這話的時候,其實我也很害怕,他們以後會不會犯錯肆無忌憚,任意妄為呢?後來才漸漸明白:其實這裏面的關鍵是接納的愛,而不是放縱。
“老師愛你們,無論你們是什麼樣的孩子,犯了什麼錯,我都決定愛你們。”説這話的時候,其實我也很害怕,他們以後會不會犯錯肆無忌憚,任意妄為呢?後來才漸漸明白:其實這裏面的關鍵是接納的愛,而不是放縱。事實也證明,我的學生沒讓我失望。
“愛”其實是一個很難的字眼,包含很深的智慧。作為一名教齡十年的班主任教師,“愛”裏包含的無條件接納與責任,是我這幾年工作中最深刻的感悟。
越愛越焦慮
我剛開始工作時,是一個非常 “負責任”的老師。我愛我的學生,我期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好老師。於是我認真地備課、上課、批改作業,希望自己所教的班級是全年級最好的。也許你會説,這很好啊?對,這是一個很好的期望,但我對這個期望的思考太簡單,對愛的理解太簡單了。如何愛學生,這中間有很多東西我並不真正瞭解,於是這個期望變成一個重擔壓在我的心頭。我不接納學生的錯誤,甚至不允許他們犯錯,我害怕自己不是一名好老師。但現實是:錯誤時常圍繞着我,我成了一個焦慮的老師。當學生犯了錯,我總是大聲呵斥、批評、甚至恐嚇,以為這樣他們一定會怕,然後就會改正。
有一個女孩子,是我上一屆的學生,由於其家長忙於做生意,只管她吃飽穿暖,在學習上卻對她放任不管,而她又是一個生性貪玩、活潑好動的孩子,才二年級她就有不交作業的情況。對此我很擔心,常常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質問她、批評她,想讓其他同學也知道一個學生是不可以不交作業的。我還嚴厲地威脅她:“下次再不交作業我就把你交到教導處!告訴你,三次進教導處你就等着被開除吧!”我的恐嚇還是嚇到她了,每次我拖她去教導處時,她都哭着向我求饒説不敢了,下次一定改,可事實並沒像她保證的那樣,沒過幾天她又沒交作業。我又故技重施,慢慢地,她好像臉皮越來越厚,膽子越來越大。終於有一天,我説要帶她去教導處時,她居然不再反抗、不再哭了,去就去吧。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黔驢技窮了,不知所措。此時,害怕的不是我的學生,而是我自己了!
我由於太過於關注成績,片面地理解對學生的愛,所以變得越來越焦慮,常常繃着臉進教室。有一年過教師節,孩子們送我的卡片上寫道:“老師,我們不乖,常常惹您生氣,我們會改正的,希望你天天開心,笑口常開。”看着這一張張卡片,我猛然發現我給學生的愛是多麼蒼白無力!
期望與現實的碰撞,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老師,而是一個無能的人。我好累呀!我愛我的學生,他們好像並沒有感受到;我認真負責地教授我的學生,可我無法掌控學生的成績,我認真教她卻不認真學,我根本無法在這個問題上負責任。有一句話這麼説“人分不清楚自己的權利,當然就負不起當負的責任”,我真的很迷茫。我常常問自己是否就像一支散發着微弱的光的蠟燭——無力,又無奈,隨着時間的流逝,最終燃燒待盡?
我不是一支蠟燭,而是管道
但當我看完一個故事之後,我開始重新來看我們這以奉獻為主題的職業,並對“愛”有了一個全新的領悟。
那個故事發生在北京通縣附近的宋莊,這是北京藝術圈中很有吸引力的名號,這裏聚集着已經著名的、尚未著名的畫家千餘名,而這個故事講述的並不是他們的藝術,而是一個孩子,一個成長在福利院、有着先天性腦癱殘疾的孩子,畫家村的一個家庭收養了她。剛開始,我被這個家庭付出的偉大的愛心而感動,等故事讀完了,我才發現這不是一個表彰這個家庭愛心的故事,文章裏稱這個腦殘的孩子“天羽”為“天使”, 是她拯救了一個瀕臨破碎的家庭。原來這個家庭的愛已經在生活忙碌的現實中沉睡,正是天羽的到來,喚醒了他們:媽媽在對天羽的照顧中,從天羽對她的需要中,重新找回了自己;而爸爸説了這麼一段話,他愛天羽就是愛她本身,從不想着她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麼,他愛自己的親生兒子,卻要把他圈在自己的期望和想像中的樣式裏,希望他比別的孩子更好,帶給自己榮耀。這樣的愛使得他兒子在外面被狗咬傷都不會告訴他。而因着天羽的到來,他和兒子的關係得到了改善,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愛是什麼。愛是無條件地接納對方,愛包含着彼此的責任。這樣愛的付出,增添了他們創造的藝術品的生命力,更使他們的家庭重新有了生機。
這使我想到我的工作,我突然發現,其實我不是蠟燭。我們是一個愛的管道。當你付出越多,越有能力的時候,你就越大,裏面裝的愛也就越多,得到的也就越多。
愛與責任
愛最重要的是:第一,要無條件地接納。現實生活中,我們許多人的愛是有條件的。比如,家長就愛對孩子説:“你再不聽話,我就不要你了!”而我以前最愛説:“再不做作業就不消來上學了!” “你們這樣,我不當你們的班主任了。”在潛意識中讓孩子覺得只要表現好,認真學習,父母和老師才愛自己。第二,愛裏面的責任。我們愛孩子,愛學生,常常忽視對孩子自己本應盡的責任的培養。很多時候孩子們會認為,學習或做作業是為父母或老師做的,他們成績好是為了讓父母和老師高興。
所以,這一屆學生,我對他們説的很多的就是:“老師愛你們,無論你們是什麼樣的孩子,犯了什麼錯,我都決定愛你們。”説這話的時候,其實我也很害怕,他們以後會不會犯錯肆無忌憚,任意妄為?後來才漸漸明白:其實這裏面的關鍵是接納的愛,而不是放縱。事實也證明,我的學生沒讓我失望。
我把孩子這個人和行為分開來,犯了錯要接受犯錯的後果和代價,但並不是我不愛你這個人。有一本書叫《六A的力量》,它把管教孩子比作蓋房子,愛與接納是地基,責任權威是屋頂,沒有屋頂的房子不稱其為房子,教育中沒有責任、權威,愛就是害。但蓋房子的順序更重要,得先打地基,沒有哪間房子會先蓋屋頂再打地基,所以説,孩子知道並感受到你無條件地愛他這個人後,再管教他就容易了。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們老師、家長給孩子的管教是對的,而他們卻不能接受。所以我們班的孩子在犯了錯誤被懲罰完後,我都會主動和他們合好,並要他們主動地説“謝謝老師,老師再見。”孩子們犯了錯誤被懲罰後,我會主動跟他們溝通,讓他們知道不是老師恨你們才處罰你,這是你自己行為的後果,老師這樣做是想幫你。
餘軻,是一個知識面特別廣的孩子,上課我最愛聽他發言,可是他在記字方面卻一直有障礙,聽寫十個詞,錯八九個是常事,他改錯非常認真,我很看重他改錯認真的這種態度,於是在班上常常鼓勵他,批他的聽寫時我把對的勾出來,告訴他這次對兩個,太好了!這次對三個,比上次多了一個,真棒!現在他的聽寫由原來的對一兩個,成了錯一兩個,而且還時不時有了全對的。從前到後,翻着他的聽寫本,我比他還高興。有一次他對我説,他覺得自己是個有價值的人。我鼓勵他將那本聽寫本保留好,今後一定還有用。
祝福學生,也被祝福
我喜歡把老師比作園丁,按照生命成長規律照看如花草般的學生,無條件地愛他們。有時澆水,有時施肥,有時修枝剪葉,有時捉蟲除草,有時任由他被風吹雨打,允許他犯錯,鼓勵他去經歷苦難,我把孩子成長的責任還給他們,我的擔子輕省多了。當他們犯錯誤時,我不會認為我不是一個好老師,是我沒教育好;當他們成績太差時,我會站在旁邊鼓勵他們,你並不笨,如果你願意努力,你也可以像成績好的同學一樣。
這幾年,我越來越享受我的工作,因為我越來越明白我是一個愛的管道。雖然它很累,雖然它工資很少,常常我好像沒花些什麼錢,就成了“月光”妹妹。但是,我知道精神上的富足比金錢的富足更重要,有能力、有智慧去愛我的學生是我一生的福分。我成了一個祝福學生的管道,反過來我的生命也因為這些學生而被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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